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隽永古诗中,饱含中华民族天下一家的大爱之情。今年恰逢援摩中国医疗队派遣50周年。
受国家委托,上海自1975年起向摩洛哥派遣医疗队,至今已派出医疗队197批,队员2025人次,他们用血肉之躯践行“和衷共济、守望相助”的两国无价情义。
回顾总结上海援摩洛哥医疗工作的历史和成就,传承弘扬中国医疗队精神,上海市卫生健康委与解放日报社等自去年10月联合发起征文,用温情细腻的笔触、娓娓动人的讲述,还原半个世纪来的点滴故事与情缘。活动共收集500余篇真情实感的征文,其中137篇收录至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上海医生在摩洛哥(1975-2025)》一书中。
文字有形、精神无价,本刊撷取部分征文以飨读者,共同感受医疗队员救死扶伤、大爱无疆精神之时,“同频共振”新时代下中国的责任与担当。
半个世纪过后,我仍忘不了那些眼神
张柏根口述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第1批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
右6为首批援摩医疗队长张柏根
1963年,我从学校毕业后进入医院工作,成为了一名血管外科的医生。1975年,34岁的我接到了国家和组织给予的一项重要任务:担任上海首批援摩医疗队队长,同时兼任临时党支部书记,带队前往摩洛哥开展医疗援助。我内心感到这是一项光荣的任务,不能辜负组织的信任和医者使命。
首批出征的这支队伍一共12人,来自仁济医院、瑞金医院、新华医院等各大医院,既有学西医的,也有会针灸的,还有能说一口流利法语的。在当时出征的援摩医疗队中,这支队伍还创下了平均年龄最小、队长年龄最小的纪录。9月,我们一行人启程远赴摩洛哥,开启了为期两年的医疗援助工作。临行前,按照规定,队员12个人统统注销了上海户口,现在大家可能会对此感到惊讶,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属于正常操作,回上海后重新申报户口即可。
跨越山海,远渡重洋,医疗队员们踏上了援摩征程。在短暂的外事和法语培训后,经过长途飞行,我们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在这之前,医疗队队员中几乎没有人踏出过国门。
在我们到来之前,哈桑二世医院有一名外科医生和一名内科医生驻扎。内科医生年资较高,是从私人诊所临时调过来的,性格比较随和。外科医生的性格相对比较直接,在中国医疗队来到医院的一周后,外科医生便撤走了。
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医疗队就投入到白天门诊、晚上急诊全天无休的忙碌状态中。在相对有限的医疗条件下,无论是小毛病,还是大手术,甚至是护理工作,来自上海的医生都是冲在第一线。那段时间,大家都非常疲累,没有休息的空档,全靠意志力支撑,不知不觉挺过了3个月。后来才意识到,这三个月其实是对上海医生的“考察期”。
值得欣慰的是,我们以精湛医技和敬业精神安全渡过了“考察期”,并且取得了当地政府和医院的信任及赞扬,医疗队因此获得了高规格的接待——相继受邀到当地市长及省长家中做客,这是一种被当地人视为表达充分尊重和认可的礼仪形式。
我曾记得一个病例,有个当地小孩子被诊断出肠瘘,他的营养状况比较差。据我们了解,当地普通人家的饮食习惯就是干面包配茶,加点糖块,几乎没有什么肉和菜。我就把这个小病人收进来,让他在医院里住了一阵子。护士问我,为什么把病人收进来不开刀。我向她解释,这个小孩在医院里要比家里吃得好,等他营养状况改善了,再给他排期做手术。于是,护士马上就理解了我的用意。最后,这个小病人顺利进行了手术,得以痊愈后就回家了。
有人曾问过我,条件那么艰苦、工作那么繁重,是什么支撑你带领首批医疗队顺利完成援摩任务的?我说,是作为一身白衣的使命感,这种使命感来自于国家殷切的嘱托,也来自于患者期盼的眼神。
我至今难忘的,是来自于来自阿拉伯妇女的一个眼神。当时这名阿拉伯农村产妇,把孩子生出来后,但发现胎盘始终没有出来。产妇自己便将脐带绕在大腿、拖着板车,向中国医生所在的医院求救。虽然彼此语言不通,在这样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属于我的责任,这就是我不远千里奔赴这里的使命!最后,在精心医治下,产妇最终康复出院。
回首在摩洛哥的无数日日夜夜,时隔50年,记忆虽有模糊,但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我始终无法忘怀。尽管两年时间,我的黑发已花白,但人生做出的每个选择都是有意义的,人生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值得的。我希望,年轻的医者能从日复一日的诊室走出去,到困难的地方,去看一看那些期盼的眼神。以一身白衣、一颗红心,怀抱初心梦想,勇挑医者重任。
(宋迪文整理)
最好的礼物:“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严伟
(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第5批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塔扎分队)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前不久,朋友给我转发了一条新华社记者写的报道《中摩产科医生的使命接力:长大后,我就成了你》,里面写到一位摩洛哥的产科大夫伊曼,她回忆做医生的初衷,是因为自己出生时的经历,文章中写到:
1981年,伊曼的母亲在外出途中突然破水临产。紧急情况下,她赶到最近的塔扎医院,那里有一支中国医疗队驻扎。值班的中国医生诊断是巨大儿和面先露导致的胎儿窘迫,需要立刻进行剖宫产。“那时,我的心跳非常微弱,母亲的情况也很糟糕。是经验丰富的中国医生为我母亲做了剖宫产手术,挽救了母亲和我的生命,”伊曼说,“如果塔扎医院没有中国医生,如果没有他们丰富的急症处理经验,不会有我的今天,我也不会成为医生。”
朋友知道我曾经去摩洛哥两年,她问我这个值班的中国医生是否就是我,是否还记得给伊曼做手术的事。第194批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总队长范晓盛也在寻找这位“中国医生”。
这篇报道唤醒了我44年前的记忆。
1981年,经过组织的层层选拔,我们一行13人从北京出发,途经巴黎飞抵摩洛哥首都拉巴特,随后又乘坐大巴车辗转,终于抵达远在上海一万多公里外的塔扎。
我们是第一批到塔扎的中国医疗队,所以,报道中伊曼提及的中国医生,的确是我和我的同事——事实上,我们也是当地医院仅有的妇产科医生,由于当地医疗条件很差,几乎所有手术都是我们俩共同完成,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得不连轴转,连休息日都没有。
但关于伊曼母亲的这个案例,我回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从记忆中找到相关的碎片,实在是因为巨大儿和面先露这样胎位不正导致剖宫产的病人太常见了。
也许大家很难想象,毕竟80年代的上海,孕产妇们的医疗条件已经十分不错了,市一碰到最多的问题是一床难求,需要在走廊加床。但塔扎甚至整个摩洛哥,这里孕产妇没有孕检的习惯,甚至很多都是在家里分娩,分娩后因为大出血或者产后感染送医的病人很多,我们每天接触的都是这样的病人。
我记得有一个病人,分娩后胎盘滞留,她把脐带绕在大腿上三天,感染已经非常严重了才用担架送过来(在上海,胎盘滞留超过半个小时已经需要紧急干预);还有一个产妇难产,送过来的时候孩子的手已经在外面了,我们赶紧剖宫产,同时还要给婴儿的小手做好消毒避免感染,再从腹部拿出来;还有孕产妇因为连着几胎都是剖宫产,结果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子宫破裂......现在能回想起来的印象比较深的,都是这样的病人,伊曼母亲的情况在当时来看甚至都不算特别难产。
但看到这篇报道,我确实蛮激动的。一想到我们当初剖宫产的孩子,现在也成为了一位产科医生,能够为当地的老百姓服务了,觉得我们做的事非常有意义,很光荣也很自豪,这是援摩经历给予我们最好的礼物。回国后,我们这个集体还被卫生部评为了先进医疗队。
如今我已经退休,来自远方的消息让我又再一次回到那里:过去的我们种下了一颗种子,如今这颗种子已生根发芽,结出了令人惊艳的果实。而我相信,一代代援摩医疗队员架起的中摩友谊之桥,还将继续见证新的感动,新的希望。
两年和衣而眠,我在“日落之乡”援外执医
姚亦群
(复旦大学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第40批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塔扎分队)
中摩联合查房
那是暮春的下午,湛蓝如洗的天空,几抹白云悠闲地飘着。我坐在窗边,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如母亲的轻抚,让人感觉到一些惬意慵懒。随着飞机与气流的摩擦声在耳边不断地回响,我的思绪回到了20多年前刚来这片土地的时节……
1993年3月23日,在我国援摩洛哥医疗18周年之际,我应原上海市卫生局与上海医科大学的要求,随第7批“中国赴摩洛哥医疗队”赴往摩洛哥。我所在的医疗队为塔扎分队,驻扎点在依本努·巴加医院,该院为国家公立综合性医院,免费门诊、免费手术,医院没有药房,患者需自费院外买药。该院具有一定的医疗条件和技术水平,但与国内大医院相比仍有很大的差距,医护人员缺乏,经验相对不足,而且眼科没有单独的手术室和病房,都必须借助外科的设施。眼科手术显微镜据说也是不久前由捐赠而添置的,更没有人工晶状体和超声乳化机,手术器械的消毒也比较简陋,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把关。
我们实行的是24小时值班制,夜里如有急诊也得立即去医院处理病人。我和中山医院针灸科和麻醉科的医生同住在一个套间,共享一个门铃。当司机按门铃时大家都会被吵醒,如果动作慢些,司机会反复按铃。为了不妨碍其他医生的睡眠,这两年我几乎天天和衣而眠,养成了容易惊醒并迅速起床的习惯。外科、耳鼻喉及泌尿科医生住的套间更有意思,不同次数的响声代表不同的科室,被铃声叫醒后还要辨别是不是自己科的急诊。但医疗队员都从未抱怨,尽心尽力诊疗,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刚到摩不久,我就得了心肌炎,时常感觉心悸、全身乏力,但自己和队里都没有备抗心律失常药,幸好本院周潮明医生好不容易到其他队里找来了一些药,但都已过期。
因为医疗队只有我一名眼科医生,因此我必须坚持每天的门诊、手术和急诊。像这样在摩洛哥发病的医疗队员不只是我一个,但大家相互勉励,都坚持了下来。
一次白内障手术中,大部分手术步骤都已完成,正准备缝角膜切口时,我突然感觉到胸闷、头晕,然后双眼一黑晕倒在手术台上。此时助手护士慌忙中只好把同院的周潮明医生叫来,并和当地麻醉师一起给我做了简单的救治,我休息了片刻后又重返手术台,虽说切口只需缝三针,但这三针是我在边吸氧边用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才完成的。这也是我援外执医生涯内印象最深刻的手术之一。
闲暇时,我会经常想起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丈夫和儿子,当时没有电脑不能与家人通过视频交流,也没有微信可联系,只能用最老的方法定期互通家信,将思念倾诉于字里行间。距离虽然增加了,但心却牵得更紧了。
1995年3月29日,当我终于结束了两年的援非之旅,看到来机场迎接的医院领导和翘首以盼的丈夫和儿子的瞬间,幸福、激动、恍如隔世的感觉充斥在心胸,泪水霎时朦胧了我的视野,一家人久久相拥。
736个日夜,就此成为我职业生涯中不可磨灭的一笔。
(徐彬彬整理)
“援摩医疗之根”塞达特新驻地落成记
范晓盛
(上海市保健医疗中心,第194批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总队部)
作为援摩医疗发轫肇始之地,把塞达特分队称之为“援摩医疗之根”,并不为过。1975年9月,在距离卡萨布兰卡仅五十公里路程的小城塞达特,迎来了第一批来自上海的援摩洛哥医疗队队员,驻扎在赛达特最大的公立医院——哈桑二世医院。此后半个世纪以来,一代代的医疗队员们赓续传承接力,从未间断。
为深入了解掌握各医疗分队的工作和生活的实际情况,2022年初,在落地摩洛哥后,我第一时间前往“援摩医疗之根”塞达特的日程,来到队员们的生活宿舍区。那里破旧而简陋,分队10名队员被分成了4个居住区域,共用卫生设施。在女生宿舍和厨房之间,仅用一块薄薄的木板作为简单的分隔,不时传来厨房的噪音和油烟味。
我思量许久,决定通过摩洛哥卫生部的“加持”,推进新驻地项目。摩洛哥卫生部给到正式的书面答复中包括了新驻地的选址、平面布置、拟投入的经费、竣工的大致时间等信息。摩洛哥卫生部规财司司长也亲口承诺:一定会让中国医疗队队员早日搬迁到新驻地。
在哈桑二世医院的护校边,有一处空地毗邻队员原宿舍,而这里,便是未来新驻地的选址。从设计图上看,整个驻地设了3层,共400平方米左右,包含住宿、厨房、就餐区等功能。由于摩洛哥的建筑设计师并不了解中国,一些功能区域的布置并不符合队员生活起居的实际需求。
在充分征求队员意见的基础上,我们一起与摩方进行了多轮交流,对内部平面布置进行了较大调整、优化流线,提高空间的使用效率。其间还出现了一系列具体而琐碎的问题:资金未及时到位造成工期延误、要配置空调(当地建筑一般不安装空调)需扩大配电容量等。好在卫生部司长的及时支持,我们反馈的问题,基本能够得以及时反馈。
次年三月,护校边的空地上拔地而起一个独立的三层小院。塞达特新驻地建成了!
10名队员得以集中居住,每名队员都能拥有独立的卫生间、空调和洗衣机。每个楼层都有公共区域,为队员交流提供可能。房间窗明几净,采光通风良好。整体布局上,一楼设厨房餐厅,二楼设学习室,辅助用房设运动锻炼室,前院可种植绿化,后院可种植蔬菜。一时间,塞达特的新驻地成为援摩医疗队所有分队驻地的样板。
4月28日,塞达特新驻地的启用仪式正式举行。李昌林大使、摩卫生部秘书长、使馆经商处杨佩佩参赞、何鹏一等秘书、中资机构代表以及塞达特省政府、卫生厅、哈桑二世医院院长等近百位重要嘉宾莅临现场。
塞达特新驻地的启用,对于半世纪的援摩历史而言,可能不算大事件。但正是由于一批批援摩医疗队员为提升当地卫生健康水平所作出的卓越贡献,摩洛哥方面才会有可能提供资金和场地,专门为中国医疗队员改善驻地条件。我也深切地期盼,通过各方面不懈的努力和推动,摩洛哥卫生部能以此为开端,对所有分队的驻地建设有一个完整的规划,循序渐进地持续改善医疗队员的驻地硬件条件,让我们的队员能有荣誉感、获得感的同时,更有责任、更有激情,为摩洛哥民众解除病痛。
(吉双琦 整理)
摩洛哥少年的人生,被这样点燃
毛茜
(上海市医事团体联合管理发展中心,第132批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穆罕默迪亚分队)
穆罕默迪亚分队
语言是打开世界大门的钥匙,也是一座桥梁,连接了一段长达15年,跨越沪摩两地11108公里的缘分。
2005年我高护专业毕业后,在上海医院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2007年人生的重大转折降临——国家卫生部为了解决医疗队法语人才匮乏的问题,在上海的卫生系统发起法语培训项目,选拔了一批28岁以下的年轻医疗工作者。我幸运地成为其中一员,进入了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开始了两年的全日制法语课程。2009年,我成为中国援摩洛哥医疗队的一员(翻译)。
摩洛哥拉西迪亚是个毗邻撒哈拉沙漠的小镇。2010年的一天,我遇到了纳吉普——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彼时初见,他默默地站在角落,看着我们医疗队员。虽然很腼腆,但他眼神中那丝好奇和渴望让我触动。我试着和他打招呼,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几句简单的中文。这让我不禁产生了好奇:这个小家伙是在哪学的中文?
谜底揭晓,缘分始于小小的乒乓球。
1996年,援摩拉西迪亚医疗队队员们经常在纳吉普家中做客。每次见面,队员叮嘱纳吉普的妈妈准备“热水”。大家围坐一桌,聊着各自的生活,谈论各自国家发生的事情,时不时也会传来阵阵笑声。
纳吉普的母亲经常被邀请到医疗队驻地和队员一起打乒乓球。那张小小的乒乓球桌,成了彼此的心灵碰撞点。每次挥拍,仿佛不只是在运动游戏,更是在打破两国之间的隔阂。
1998年,驻拉西迪亚医疗队员完成援摩任务。一旁,年幼的纳吉普默默向队员们挥手告别,眼中透露出坚毅的目光,此刻,谁也不知道这位摩洛哥少年心中埋下了怎样坚定的信念。
纳吉普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中文,甚至求助远在荷兰的阿姨找寻中文学习资料。她的母亲也穿梭在仍留在拉西迪亚医疗队的队员中,为儿子寻找中文老师。
幸运的是,一位穆莱·阿里·谢里夫医院的朋友将纳吉普引荐给了廖翻译。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廖翻译悉心指导这个聪明的孩子,并激励纳吉普在高中毕业后来到首都拉巴特,成为拉巴特孔子学院首批学员之一(这是中国政府全球推广中国文化战略的一部分)。在孔子学院,纳吉普的中文突飞猛进,他设定了一个新的目标——去上海,去这个中国的国际大都市,继续追寻自己的梦想。
在董鸣总队长的协调与孔子学院教师的帮助下,纳吉普赴上海外国语大学继续深造(2014-2015年学习汉语,2015-2017年读硕士)。毕业后,他选择在上海工作生活,成为了两国文化交流的见证者和参与者。
2023年,当我得知纳吉普从上海回摩洛哥庆祝宰牲节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时光流逝,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位目光闪烁、不谙世事的少年,而是一个在异国他乡有梦想敢拼搏的年轻人。如今,纳吉普依然在上海工作生活,我们像亲人一般紧密联系。
时间给煤炭的定义是钻石,大海给贝壳的磨砺是珍珠,所有璀璨光芒的背后必定经历了时间的磨砺。这份跨越山海的友谊,经历了时间的洗礼,愈加深厚,永远铭刻在生命中。
(冷嘉整理)
撒哈拉晨曦和晚霞,述说无影灯下的勇气
沙小苹
(上海市卫生和健康发展研究中心,第196批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总队部)
迎接新生儿
在摩洛哥塔扎的暮色中,晚霞染红了天际,而中国援摩医疗队塔扎分队的驻地却亮着不眠的灯光。这里,一场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较量的手术正在紧张筹备中。手术台上躺着一位106岁高龄的老人,她的股骨粗隆间骨折,让这场手术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这位106岁的老人曾是家中的顶梁柱,年轻时健步如飞,如今却因一次意外摔伤,导致股骨粗隆间骨折,痛苦地蜷缩在病床上。她的每一声呻吟,都像重锤敲击在中国援摩医疗队员们的心上。
高龄、超高龄老人的心、肺、肝、肾功能均已严重衰退,能否承受住麻醉和手术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塔扎医院的医疗设备简陋,心功能评估仅靠心电图和心超,肺功能检查更是无从谈起。
面对患者家属眼里闪动的希冀和被紧紧攥住的双手,来自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医院的中国援摩医疗队骨科医生张爱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紧急组织会诊,并凭借着自身临床经验评估患者能否耐受手术。考虑到患者的年龄,张爱敏在设计手术方案时充分考虑了手术时长,尽可能地缩短手术时间,减少术中出血和术中创伤。由于当地的手术器械与国内有所不同,为保证手术顺利、高效进行,张爱敏还在术前充分预演了手术过程和器械的使用方法。
困难还远不止于此。此次手术的关键设备——C臂机(透视机),已经瘫痪了整整14天,这让本就如履薄冰的治疗方案更加惊险。面对一个又一个难关和挑战的袭来,即使是拥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医生,依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焦急而漫长的等待后,C臂机终于得以修复。晨光微熹中,张爱敏再次核对手术方案,争分夺秒做好术前准备。手术室里,无影灯投下冷白的光晕,张爱敏与摩方医疗团队紧密配合,展开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当地的手术器械相对简陋,手术难度大大增加。凭借着多年的临床经验,张爱敏灵活调整手术策略,最大化地发挥每种器械的作用。一小时后,这台由他独自操作的高难度手术顺利完成,骨折复位固定非常满意,老人的生命体征平稳,中摩双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术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病房,老人原本因疼痛紧皱的眉头已舒展开来。见到医生走近,她颤巍巍地抬起手,用当地语言轻声道谢,指尖的温度传递着真挚的感激。两天后,老人恢复良好,顺利出院。撒哈拉的风掠过医疗队驻地飘扬的五星红旗,塔扎分队驻地的灯光依然昼夜长明。中国医者不仅是“白衣天使”,更是“民间大使”,用行动诠释了“一带一路”倡议下中摩友谊的深厚情谊。
(瞿乃婴 整理)
地震中稳稳的守护者
张茜
(上海市第八人民医院,第194批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本格里分队)
医疗队员在地震后踊跃献血
2023年9月8日23时11分(北京时间9月9日6时11分),一场里氏7级的强烈地震,如恶魔的咆哮,打破了摩洛哥南部城市马拉喀什地区夜晚的宁静,给这片土地带来了沉重的创伤。这场地震造成至少3000人不幸丧生,6000余人受伤,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我国援摩洛哥医疗队的驻地位于马拉喀什北部的本格里。事发当晚,命运的丝线将我推向了值班的岗位,此次值班是临时接替家中有事的摩洛哥医生。而就在9月6日,我刚完成了长达 24 小时的值班任务。地震当天从清晨到深夜,忙碌一整天后,我早已身心俱疲。
夜里11点多,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宿舍走去。刚踏入一楼大门,便感觉楼房开始剧烈晃动。紧接着,身体真切地感受到大地的震动,我才猛然意识到——地震了!
就在我准备转身往外跑时,二楼邻居下楼的声音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孩子惊恐的哭声。那哭声仿佛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让我的心瞬间揪紧。
我的手机响起,是助产士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焦急地让我赶紧回院,声音充满了紧张和无助,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匆忙赶回医院,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一紧:门诊一下子涌进来七八位新的孕妇。
这边刚把住院的产妇安排妥当,又有新的情况出现。一位怀孕七个月的孕妇在与家人往外跑时不慎摔倒,此刻正捂着肚子喊疼,一家人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她的家人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焦急。我注意到,她的颈部、双手都有曾经烫伤的疤痕。我想给她做B 超详细检查,可院长考虑到地震的危险,拒绝让我们返回病房。医院的空地上有一些长椅,我让她躺了上去,用手轻轻触摸她的腹部,并未感觉到明显的宫缩。询问得知她摔倒时是手臂先着地,腹部并未受到直接撞击,也没有阴道流血的情况。我用木听筒仔细倾听,胎心正常,小腹也没有压痛和反跳痛。随后,我为她肌注了一支间苯三酚,并一直密切观察。渐渐地,她的情绪开始安定下来,腹痛也有所减缓。
此时的医院,气氛紧张而忙碌。突然之间,三辆红色的救护车在医院里穿梭不停,忙着转运患者,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则在一旁随时待命。与此同时,十几位军人也来到了医院。而平日里在医院四处可见的猫咪,此刻却仿佛被恐惧驱赶,全都凭空消失了。
又有一辆白色救护车呼啸着驶进医院。过了一会儿,助产士用法语向我详细交代病情,院长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这是一位足月经产妇,产前出血情况十分严重。我赶忙走进救护车,只见担架车上鲜血淋漓,触诊腹部发现子宫十分敏感,初步判断为胎盘早剥。情况万分危急,必须立即进行手术。我迅速下车找到麻醉师和护士,向他们说明情况,强调需要紧急手术。
尽管新闻报道中提到仍有再次地震的可能,可当下情况刻不容缓。大家短暂商量之后,我们毅然决然地成了勇敢的逆行者,冒险进入无人的病房。硬膜外麻醉顺利完成后,我拿起木筒再次倾听胎心,令人欣慰的是,胎心依旧正常。我立刻进行消毒开始手术。当打开羊膜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全是血性羊水。很快胎儿顺利娩出,评分达到 9至10分。由于手术及时,子宫收缩良好,出血仅400ml,手术得以顺利完成。
手术后,我便又来到大院中,与助产士一起安抚新来的孕妇。突然,当地的护士长眼含泪水与我紧紧拥抱,告诉我她的儿子就在地震中心的马拉喀什。她的担忧与恐惧可想而知,身体微微颤抖,泪水不停地流下来,打湿了我的肩膀。我轻声安慰着她,希望能传递给她一些力量。院长与她对我们中国医生赞不绝口,称赞我们镇定自若、临危不乱。
在之后结束援摩任务的送行会上,当地卫生部部长表达了对我们的诚挚感谢。我们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的每一位成员,都是中华民族精神的生动诠释者。我们百折不挠、挺身而出,用实际行动书写着生命的赞歌,传递着中国的人道主义精神和大国担当。
对孩子祝福:“明天,你好!”
陈弘
(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医院,第146批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塔扎分队)
中摩友谊长存
5岁的小穆曾经因先天左手佝偻而陷入深深的自卑。他的左手一直呈握拳状,无法像其他孩子一样自如地伸展。随着年龄的增长,小穆逐渐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甚至成为了同伴们取笑的对象。渐渐地,他变得不爱说话,不愿出门,甚至拒绝去学校。
小穆的家人曾试图寻找康复治疗的机会,但在塔扎这样的小城市,康复治疗几乎是一种奢望。于是,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了新轮换的中国医疗队身上。然而,当小穆的家人向医疗队的翻译小魏询问是否有康复医生时,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小魏,这位曾经的推拿科医师,虽然现在担任翻译工作,但他心中依然保留着医者的责任感。他犹豫了一下,决定亲自为小穆治疗。他知道,这将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没有任何仪器辅助,只能依靠双手进行牵拉和矫正。然而,小魏没有退缩。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无论酷暑还是严冬,小魏几乎每天都会为小穆治疗,一点一点地帮助小穆恢复左手的活动能力。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小穆的左手终于能够自如地张开了。虽然肌张力还不能够完全恢复,但小穆的脸上重新绽放出了笑容,自信也随之而来,笑声再次充满了这个普通的摩洛哥家庭。
小魏用他的坚持和爱心,为小穆打开了一片新的未来。如今,小穆已经能够和其他孩子一样玩耍,甚至计划在今年下半年入学前班。小魏的付出,不仅改变了小穆的生活,也展现了医者仁心的伟大。
塔扎的医院里,曾有一位小女孩因眼部严重受伤而蜷缩在长廊的椅子上,瑟瑟发抖。她的左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脸色因失血而显得煞白,父亲在一旁焦急地阻止她用脏手去触碰受伤的眼睛。
当天值班的中国医疗队援摩眼科医生吴惠国,仔细查看了小女孩的伤势,进行眼部拍片检查。尽管摩洛哥医生一再表示异物已经清除,吴惠国依然坚持自己的判断。果不其然,拍片结果显示,小女孩的眼部仍有残留的金属碎片。
“必须马上手术,否则明天她的眼球就保不住了。”吴惠国斩钉截铁地说。在他的精湛医术下,手术顺利完成,小女孩的眼睛得以保住,守住了她的“光明”未来。“躲在黑暗里手术的中国医生”吴惠国,被患者亲切地称为“光明使者”。
明天,你好。这是中国医疗队对摩洛哥孩子们的祝福,也是他们对未来的期许。无论他们身在何处,这份爱的传递永远不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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